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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达·真挚·深婉——透析《与微之书》“三美”

林承雄

■阅读指导

畅达·真挚·深婉

——透析《与微之书》“三美”

一、明晰畅达的条理美

这封书信是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后于庐山草堂写给挚友元稹的，满纸真情流泻，而层次分明，条理畅达。

第一段叙写别后三年来对老友的殷切思念。这一层写与挚友暌违两地，无缘谋面，音书久绝的伤悲，为全文奠定了凄恻、悲切的感情基调。

第二段回叙老友在病中对自己的关怀与信赖。这一层追忆自己初到浔阳得熊孺登捎来老友信札，获悉老友“疾状”、“病心”、处于危惙之境的情况，表达了自己对病中友人的担心；同时，又为老友的看重平生交谊、记挂一样身受贬谪之遇的 “我”而感激。这一层是对上文的“以胶漆之心，置于胡越之身，进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一句的具体化，可见两人交情之信实笃厚。

第三段叙述自己的“三泰”近况，以消老友忧念。这一层，作者以“且置是事，略叙近怀”为过渡，紧接着详细地分条介绍自己谪居九江三年来的状况。一说自己及家人平安无恙；二述江州气候之宜、风物之美、饮食特点、家给尚足；三叙自己游庐山、得佳境、建草堂的简历，抒写游山玩水，忘归终老的闲适生活之乐。具体写这些内容，就是为了不让老友增加“忧望”，让他安心宽怀。这一层是全文抒情的主体。第四段介绍草堂的环境和写完书信后的心情。这一层写草堂周围风景的清幽、写自己信笔随意乱书的畅快，并且以诗作结，表达对老友的思念，呼应篇首，首尾圆合。

二、真挚绵密的情感美

这封书信之所以脍炙人口，原因在于其真挚绵密的深情。这深情中有人生短暂、久别难聚的深沉感喟，如“人生几何，离阔如此”、“ 牵挛乖隔，各欲白首”；有命运无常，无能为力的唏嘘，如“天实为之，谓之奈何！”有获知老友音讯，为其身处“危惙之际”的担忧；有对老友重情谊可信赖的忠厚秉性的感戴；有好友相互间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坦诚，如“微之于我也，其若是乎”的由衷赞叹。

再往深处看，这封书信中还可见出白居易自己的真性情。虑及挚友“计足下久不得仆书，必加忧望”的情形，作者一一列述贬谪江州三年来的生活状况，概言“三泰”打消友人的忧虑，从中亦可见出白居易随遇而安、恬淡自适的处世心境。“见云水泉石，胜绝第一，爱不能舍”，这透露出白居易乐水乐山的仁者与智者的胸怀；“平生所好者，尽在其中。不唯忘归，可以终老”足可见出他寄情山水、淡泊明志的操守和知足达观的心态。当然，在自我排解、豁达淡然之余，难免也有几许愤懑抑郁，如“笼鸟槛猿俱未死，人间相见是何年”，把自己与友人都比作笼中鸟、槛中猿，放臣迁客的不自由，饱受排斥打击之怨愤孤苦，这些往昔的伤痕依然难以彻底根除。

司马，在中唐时期属安置朝廷贬官的职务，隶属刺史，有职无权，形同虚设。白居易元和十年因得罪权贵而被贬放僻地江州，任司马。这对于一个志存高远、锐意进取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三年的谪居生活，有多少辛酸苦楚要独自承受，如今得以在回复挚友的书信找到一个倾诉的通道。因而，这满纸淋漓的情感，一如火山里炽热的岩浆，奔涌而出，其情之真，其意之密，令人咀嚼不尽。

三、浅近深婉的语言美

白居易《与元九书》中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本文语言平实浅易而情深意婉，含蕴丰富。抒情多直抒胸臆，酣畅淋漓。例如，文中开头两次连呼“微之微之”，以直呼其字，可见两人关系亲密、情谊深厚；以反复呼告，可见其久别思切，缠绵多情；再呼“微之”，直抒胸臆，凄婉无奈之意溢于言表。写景多白描勾勒，简洁雅致。例如，“青萝为墙援，白石为桥道，流水周于舍下，飞泉落于檐间，红榴白莲，罗生池砌”等句写庐山草堂之清幽秀丽的风景，寥寥数语，绘声绘色，动静结合，营造出一种静穆、清空的禅境来。叙事则干净利落，不蔓不枝。例如，有关谪居九江之“三泰”的回顾，要言不烦，处处突出“泰”人、“泰”事、“泰”物、“泰”情，言谆谆，意切切，如此奉报挚友，为的就是不想让他太过操心伤怀，由此足见两人相顾相携之深谊。

■金章玉句

1. 微之微之！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书欲二年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

〖赏析〗开篇首句用反复手法，直呼友人名字，苦念牵挂之真情澎湃而出。紧接着用两个大致对称的句子，陈诉未见面时间之长，未得对方书信日子之久，以具体的时间长度来进一步渲染对微之的眷念、思忆之苦；再用一个反问句——“人生几何，离阔如此？”意谓：人的寿命能有多长呢？(我们)离别竟有这样久！字里行间既洋溢着对友人的挂念，又弥漫着人生无常、惶然无助之感。开头部分的抒情为引出下文对与朋友往昔交往、自己贬谪后的生活处境等方面内容的叙述作了铺垫，同时也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调——感伤、忧郁、深挚。

2. 悲哉！微之于我也，其若是乎！

〖赏析〗这一句综合运用感叹句、反问句，真切地表达了作者对元微之给予自己信赖与关怀的感激，也表达了作者对友人的思念。

3.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起坐，暗风吹雨入寒窗。

〖赏析〗“残灯无焰影幢幢、“ 暗风吹雨入寒窗”两句，既是景语，又是情语；是以哀景抒哀情。“灯”是失去光焰的“残灯”，灯的影子是摇曳不定的一幢幢，这些都给人以阴沉昏暗之感。“窗”是“寒”窗，是暗风吹雨的缘故，更是因为作者凄凉黯淡的情绪之使然，这种情绪就是作者对于被贬谪的朋友江州司马白乐天处境的深深牵挂。风、雨、灯、窗等意象组合建构的意境，是寒凉、凄怆的，是抑郁、忧伤的，哀景与哀情融合无间，其锥心之痛楚，尤为感人。

4. 举头但见山僧一两人，或坐或睡；又闻山猿谷鸟，哀鸣啾啾。

〖赏析〗这一句写作者于夜间给微之写信“不觉欲曙”之时，举头望远所见草堂周围的晨景。写山僧一二或坐或睡，写山猿谷鸟的哀鸣，这些都是以声来衬静，渲染出山中景色的清幽静谧，且颇有几分凄凉之气，烘托了作者对友人的思念之情。

5. 平生故人，去我万里，瞥然尘念，此际暂生。

〖解析〗这一组四字短句说明写完信后的心情，意谓：平生老友距我有万里之遥，瞬间世俗杂念，这时突然产生。这组短句上承天明时所见清冷山景的描述，下联引诗怀友。这也从一个侧面暗示了作者本欲终老林泉、安禅入定以却仕路舛逆的宁静心境并非易事，流露出对往昔宦途风光得意的缅怀。

■修辞探索

1.况以胶漆之心，置于胡越之身，进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牵挛乖隔，各欲自首。

〖解析〗本句中加点句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使表达更生动形象。“胶漆之心”：像胶和漆那样相粘的两颗心。胡越：胡地在北，越地在南，以“胡越之身”比喻相距遥远。表达了与朋友彼此隔离，两相挂念的深情。画线句运用了对偶的修辞手法，句式匀称整齐，表达了两人相离又相念的真挚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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